『如果章节错误,点此举报』第515章 拍卖
“李、李总?”
其实在专家跟李颜对线的过程中,已经逐渐有人往这个方向想了。
有钱来这个拍卖会的年轻人其实不少,大部分都是富家公子哥过来玩一玩开开眼界。
但有足够学识且能公然跟拍卖方对线的,又有足够资产参加的年轻人,怎么都免不了往“李颜”这个人身上想想。
藏家们虽然也有钱,但今天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场子,来的人基本都是上一代创业者、实业家或者干脆就彻底转型为收藏家。
他们平常与李颜并无往来——李颜确实几乎没有混迹过收藏圈子,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怎么花钱,似乎对把手里捏着的天文数字转变成其他东西没有兴趣——所以认不出来也正常。
“这位是未来科技的总裁,李颜先生。”赵经理趁着大家发愣,立马补充。
全场再度哗然,李颜看到拍卖官手里举到一半停滞的锤子又动了起来,看到周围一圈人的表情正在迅速变化,看到跟他对线的王老师立马失去了攻击性。
别啊……这么快就暴露了,各位变脸也太快了。
李颜还没好好感受这种扮猪吃老虎的快乐,三落三起还没结束呢,怎么直接就冲到终点了。
虽然在场的大多数人对李颜只是有所耳闻,不过他足够有传奇性的故事与惊人的身价让所有的“耳闻”全都变成了“久仰大名”。
拍卖会的中心莫名其妙地就转移到了他身上,连刚刚拍卖会负责人当着竞拍人的面承认拍品信息有误这种滑稽事件都没人讨论了。
“李总,没想到您对鉴宝也颇有研究啊。”白发老头笑着打哈哈。
找台阶下呢老登。
不过就现场所有人默契忽视拍品造假一事来看,那个瓶子大概承担着某些特殊的责任。
李颜不想趟这趟浑水,也就不咸不淡回了句:“略有研究。”
“谦虚了,谦虚了。”专家见李颜也给了台阶,马上笑道,“李总,实在抱歉,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说得对,这件瓷器我们确实需要重新鉴定。”
脸皮也是够厚的,李颜以为他好歹会坚守一点“老学者”的风骨呢。
看来完全就是个靠见风使舵上位的工具人。
赵经理更是一步跳下台来,“李总,没想到您会亲自过来,是对我们这次展品有兴趣吗?给您看看这个拥有十九世纪法国皇室血统的鎏金座钟,这可是宝贝啊……”
这边说这话,那边不声不响已经把青花瓶挪到后台了。
李颜只一眼就皱了眉。
此时很多藏家已经起身围到李颜旁边了,姿态都很……谦虚。
就跟学生围着老师一样。
不过他们时不时扫视的好奇目光让韦韵之有点难顶,只能尽量贴着李颜站。
“这东西,我倒是见过类似的,乾隆年间,新北作坊做的铜鎏金画珐琅饰仿宝石音乐活动人偶座钟,年份大概是1790。”
说到这李颜就盯着赵经理看。
赵经理鬓角已经出汗了,回头看了站起身讨论的三位专家,专家们假装没看见。
“我知道这个拍卖会的情况。”李颜说道,“今天无非来淘点有意思的货,你们想怎么玩你们自己那套就玩去,别把我牵扯进来。”
“那没有,李总,这个鎏金座钟确实不错,虽然比不上您说的……”
“不错个屁。”李颜嗤笑一声,“这东西的铜人偶都锈了,这锈痕明摆着人为做旧,用料倒是扎实,对得起它的起拍价,但你非要说有个百多年的历史就没必要了。”
赵经理哑口无言,呆站着不知所措。
“需要我解释吗?”
“不不不!”赵经理连忙挥手,这玩意儿又给挪到了后台。
“为啥呀?”韦韵之小声问道。
“你看那些锈,均匀圆润,像不像你今早煎的鸡蛋?”
“……”
“李总,”围观的藏家中有人忍不住搭话了,“自我介绍下,我姓何,对收藏钟表格外有兴趣,恰好留意过您说的人偶座钟,好像半年前在港岛苏富比展出过,是您购买了吗?”
“我没买。”
“那您知道现在在哪位藏家手里吗?”
“还在苏富比呢。”李颜笑道,“他们给我留着,说是新北作坊的,做个纪念。但我实在没兴趣,又不乐意收这么一份礼。”
现场突然静默了。
“老何,那玩意儿估价多少?”旁边的女人问。
“六百万起步。”
大家对李颜的财富值与影响力有了个具体想象。
而另一边,知道内情的鉴定专家已经不淡定了。
这李颜的眼光太毒辣了,说得准就算了,他妈的都是一眼过。
什么级别的观察力?
“李总,”坐在白发王老师旁边的胖子端着一方砚台走来,“请教您一下,这方砚台是什么年代的?价值几何?”
李颜笑着摆摆手,“刚才不是说非VIP不能近观吗?我记得贵司第35条可是作了规定的。”
赵经理面如土色。
“李总,李总,”外边一位嘉德拍卖的高层直接闯进会场,算是给这尴尬的情况解了围,“您这过来也不打个招呼,梁总有事来不了,托我代他见见您。”
“这位是我们华南地区的周云林周总。”赵经理说完了这话,立刻躲到一边,他很清楚后续自己的定位。
“周总,你好,今天也就是临时起兴来看看。”李颜跟周云林握了握手。
然后就被瘦高瘦高的周云林带着进了后台。
哦豁,这么救场的。
算了,给梁重源一个面子吧。
外边的拍卖也突然变了章程,把本来无需再走拍卖流程的物件又捞了出来。
“这位就是韦女士了吧?”周云林有着非常商务的笑容,一看就是待人接物的高手。
“对,今天带她看看拍卖会。”
“大学霸!”
三个字吓得韦韵之一哆嗦,还真没人这么叫过她。
虽然也没啥毛病。
“哎哟,李总啊,”周云林完全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也是怪我们这边审核不清楚……”
“不用说这些,我知道情况,梁总跟我说过。”
“哦哦……”周云林思索了会儿,“这个,这个房间里的就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好货了,您过来要是想挑点,就看看这些吧。”
韦韵之突然戳了戳李颜的腰。
“咋了?”
“我刚刚看到,你背后的工作人员正在换标签……”小美女憋着笑,“把一个宣德炉的年代从明崇祯改成清雍正了。”
“那倒是实诚了。”李颜笑。
周云林保持着非常职业的微笑,看不到一点尴尬,“嗐,还不是李总您太厉害,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嘛。您看看,这里边的东西有没有感兴趣的,我问问梁总,给您一个价。”
“你们不是有个唐代的玉簪吗?”
这话一出,饶是周云林都藏不住脸上的尴尬了。
“正在外边拍卖,”赵经理连忙说道,“您要不,看看?”
那边本来放在台面准备下一个启动拍卖的簪子,突然就被绒布托着小心翼翼地递到李颜面前,簪头雕着缠枝莲纹,簪身曲线如新月,灯光下隐约透出蛛网般的翠色丝络。
李颜挥挥手,带着众人就往外走。
外边的拍卖也就此暂停,对于李颜好奇簪子这件事,大家也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
难不成真是唐代的好货?
李颜出来就是想否定上边瞎编的背景故事,谁知道绕到台前一看,玉簪的简介已然换成了“清光绪玉簪”,背景故事更是简略成“曾归洛城定阳县冯氏夫人所有,上世纪八十年代于某处旧宅中取得”一句话。
“呃……冯氏后人上世纪七十年代举家搬迁了,留了处旧宅。旧宅收归村里的时候,发现这个簪子,还带有一本冯氏手写本,记录着旧宅中每样东西的传承,这根簪子就记录到清光绪冯氏夫人。”
好家伙,这认知不是清晰得很吗?
一个清光绪的玉簪,那可就值不了几个钱了——尤其是临时把很传奇的唐代贵妃遗物背景抹掉之后,这时候去买不明摆着冤大头?
李颜跟韦韵之都看笑了,其他人只是尴尬地微笑。
“还拍吗?”李颜问。
“拍……吗?您想要吗?”赵经理一问出来,立刻被周云林杀人的目光镇住了。
这玩意儿你还敢问李颜要不要,找死啊?
“起拍一万?太低了。”李颜摇摇头,“别说我贪各位便宜,这东西虽然不是唐代的,但也不只是清代的。”
在场众人都瞪大了眼,尤其是几位“专家”。
李颜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又快速跟现场屏幕连接,直接把照片投到屏幕上,不断放大,直到能看清上边的纹路边缘细节。
“簪尾的卷云纹很像唐代风格,这或许也是主办方愿意相信唐代遗物说法的原因。但唐代玉器多用西域和田玉,这支簪的玉料明显是岫岩老玉。”
说着,李颜把簪子倾斜45度,朝着晃眼的射灯看去,“岫岩老玉矿常伴生铬铁矿脉,玉料在形成过程中渗透铬元素,强光下可见翠色丝状分布,俗称‘天河砂’。此特征在明代中晚期玉器中尤为常见。典型案例就是1978年明益宣王朱翊靷墓出土的玉带板。”
台下人已经听入迷了,台上的也听怔住了。
“明代工匠好古成风,正德年间流行过一阵‘仿唐玉’热潮。不过真唐玉的云纹末端会带分叉,像柳叶;这支簪的云纹收尾圆钝,是典型的嘉靖仿古工。”
诶?
李颜笑了笑,“这倒真是个嘉靖年间的物件了。”
众人明显还有疑问,但没人敢说。
韦韵之直接问了出来,“那为啥不是清朝的呢?那边资料很齐全诶?”
大家也很好奇。
“明代琢玉匠用砣机留下的工痕,清代仿品会用解玉砂打磨平滑。”李颜将簪尾对准射灯,卷云纹的阴刻线里突然浮现细密网格,“看这些平行等距的划痕——砣机转速不稳时,金刚砂砣头会周期性震颤,就像老式留声机的跳针。”
大屏幕里的图像很清晰,很多人恍然大悟一般点头。
“明代砣机用横轴传动,砣头转速约200转/分;清代改为脚踏连杆传动,转速提到300转以上。工痕密度差异肉眼可见。”
好一个“肉眼可见”,台下专家道心快破碎了都。
“诶,”韦韵之看着屏幕上的图片,指着簪头惊呼:“莲心这里有个小凹坑!”
“很好,观察力满分。”李颜又放大了图片,“看这些放射状擦痕——这是固定玉料的木夹具留下的痕迹。清代开始用铁制旋床,就不会有这种木质纤维压痕了。”
现场鸦雀无声。
但李颜的装逼还远远没有结束。
如果前边的这些内容姑且还在大家的接受范围内,下边的话则是让他们从赞许佩服的心态转为变为敬畏乃至恐惧了。
“关于玉簪主人,我还真有点故事可以讲。洛城定阳县县志曾记载,嘉靖八年,县令夫人尽捐身上财物赈灾,包括了一根玉簪,所谓‘玉色温润,可照人心’。县志上边还有插图,感兴趣的各位不妨找找,在2005年由洛城文化研究院出版的《洛城县志全集》第六卷《定阳》第三册第十六页。”
大家光是找图都费了好一阵功夫,第一个找到的人惊呼,“一模一样!”
其他人纷纷凑上去,然后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位县令,就姓冯。”
大家鸡皮疙瘩又起一阵。
“后边的故事就是我的脑补了,当年捐簪子,自然是去当铺换了钱财,又拿钱财换了粮食,救济定阳县灾民。或许后来冯氏后人又花钱把簪子赎了回来,一直流传到了上世纪七十年代,但因为举家搬迁,忘了簪子,我们今天才会在拍卖场看到它。”
李颜看向周云林,“这才是这根玉簪该被传颂的故事,关乎历史变迁,关乎传承,关乎一颗爱民之心。”
所有人都愣住了。
“怪……怪物吗?”台下的专家甚至要以为李颜配合主办方演戏了。
谁他妈能连洛城定阳县县志都记得啊?
神经病啊!
这他妈诗人握持!(是个梗,“是人我吃”形容对方不是人,令人忍俊不禁)
“所以,起拍价还是一万吗?”
周云林率先反应过来,“对,不改,不改。”
“我出五十万。”李颜说道。
台下逐渐回过神来,小小的议论四起,但没有一个敢出价的。
那边的拍卖官也反应过来,快速走完程序,把这根簪子五十万块拍给了李颜。
李颜掏出卡现场一刷,一手拿着簪子一手拉着韦韵之就潇洒地跟拍卖场的各位说了拜拜。
留下好几十个被震撼得无以复加的人。
其实韦韵之也被震撼得不轻。
“颜,”她直到走出旋转门才反应过来,刚刚李颜就这么跟买个饰品一样买了个拍卖品,还是个明代的玉簪,“你买这个簪子,是看中它的故事吗?”
“今天,我给这个簪子赋予了一个新的历史价值。”李颜一边说着,一边将韦韵之的头发简单挽起来,将簪子扎了进去,“2013年12月15日,李颜将发簪送给了韦韵之。”
“很了不起的历史意义,要写入史书的。”女孩骄傲昂首。
“像这样装逼爽吗?”
“爽!爽到天灵盖了!”
“四百多年前某个工匠刻下最后一刀时,应该会盼着有人能懂他的得意。”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眼睛格外亮晶晶。
“恰如此时此刻。”
少女心里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本章完)